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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遗址保护要尊重民生要求——南京博物院院长龚良谈大遗址保护研究
4月上旬，南京博物院联合无锡市新区管委会在无锡召开了古遗址保护国际研讨会。会议期间，近年来对东南地区大遗址保护颇有研究的南京博物院院长龚良就相关问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我国古遗址类文化遗产十分丰富，各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以不同的形式呈现，因而也带来保护方式的不同。请谈谈东南地区古遗址保护的区域特色。
龚良：古遗址类文化遗产一般而言规模较大且具时代代表性，由于其保存、保留的古代信息十分丰富，能比较全面地反映一个区域当时的经济发展情况、人民生活水平以及相互之间的社会关系，因而在文明的发现与传承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对这类遗产的保护问题，一直受到地理位置、自然环境、交通条件、经济发展、土地规模、以及人们的保护意识和观念等诸多影响。
中国东南地区的古遗址有其自身的特点与复杂性。在经济相对发达，土地资源短缺，气候潮湿多雨，人口密度高，交通十分便利，城市化进程迅猛的情况下，东南地区各级政府和当地群众有保护大遗址相对良好的意愿，能在尊重民生的基础上更广泛全面地提出大遗址保护的社会要求和专业要求。以位居东南长江三角洲的江苏为例，保存至今的大遗址有原始聚落，古代城址，大型墓地，宗教遗存，工业、水利、交通、军事等建筑设施遗迹等类型，其中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以上的大遗址就有数十处之多，尤以高邮龙虬庄遗址、海安青墩遗址、连云港藤花落遗址、武进淹城遗址、无锡鸿山越国贵族墓地、徐州汉楚王陵、镇江铁瓮城遗址、扬州城遗址、南京城墙遗址等最有价值。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占地面积大，文化内涵丰富；处在高温高湿地域，社会发展与遗址状况波动直接，受自然和人为双重因素的影响；所处地域多是历史上比较发达的地区，也是今天经济发展较好的地区，土地资源紧缺，利用率高，人口密度为全国各省之最；交通便利，大遗址距离城市、县城和中心镇的车程一般都不超过20分钟，适宜于市民出行。这些地域特色，为江苏经济、社会的科学发展、和谐发展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也为有效保护提出了严峻的课题。
因此，中国东南地区可以讨论作为一个单独的地域类别，来针对性地研究解决问题的方法，应对本地区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要充分考虑到保护中的环境资源要求、地域特质要求、发展阶段要求（人民群众现阶段的文化需求），找到保护和发展双赢的办法。
记者：古遗址不应该是脏乱差，不应该贫穷，不应该落后，它是美丽的。您对此如何理解？
龚良：古遗址反映的是传统的、优秀的、有区域特色的文化遗产，他应该在优美环境基础上给人以历史的解读和对遥远过去的遐想。由于祖辈相袭、世代相传，由于大遗址包蕴了较多地域文明的营养、传统观念技艺的传承，由于大遗址留下了较多先人们留下的记忆、较多儿时亲切的回忆，因此所在地的群众传统上是大遗址保护的当然承担者和支持者。然而，由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性，以及奔向小康社会人们生存发展的需求，或由于大遗址与今天人们生活时代的距离相对遥远，大遗址在今天的保护过程中或多或少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或不同的意见。或因保护的不作为和保护上的被动限制，使得有较多人口居住的遗址区的环境往往差于人们应该享受的传统环境，使有的大遗址成了破旧、脏乱的代名词。特别是当遗址区的群众在生活水平上落后于周边地区，在生活环境上未见文明的光彩，在发展权益上又受到种种不被轻易理解的限制，被动地接受着保护的要求，则保护不会成为有益的可持续的活动，只会见到大遗址从范围到内涵的逐步被蚕食。要把保护纳入到地域的发展中来，让保护的相关技术、专业活动，逐步转向关心当地人民的感受、保护地方特色、塑造有个性的生活形态，在保护大遗址的同时，改善他们的生活品质与环境品质，使生活更美好，环境更宜人。
记者：古遗址的美丽如何展示出来，惠及于民，并为公众所认可？
龚良：古遗址的保护必须尊重当地群众、正确解读内涵、展示美好景观。在我的理想中，古遗址保护的理想归宿与憧憬，应是“文化遗产与历史真实的结合;文化遗产与自然环境的结合；文化遗产与休闲绿地的结合；文化遗产与旅游发展的结合；文化遗产与民生需求的结合”。
江苏结合遗址保护与社会发展的需要，尝试了与民生结合的几种保护模式：一是保护与建立城市休闲绿地模式的遗址公园相结合，有效尊重了居民的环境休闲与文化休闲意识，这在土地资源十分紧张的江苏具可行性。它既可确保了大遗址的整体保护目标、促进遗产文化价值的可持续合理利用，又可合理规划用地，解决目前偏少的绿地规模。江苏武进淹城遗址和无锡鸿山遗址为其代表。二是保护与改善城乡人居环境相结合。扬州城遗址的整体保护和城市中心区域重点保护、南京城墙遗址本体保护和周边环境改造皆为这种模式。这两个案例主张保护遗址环境的历史结构，同时可引入与周围环境和谐的现代因素，改善环境质量，获得了市民较高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这是切实的民生要求，保护美化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改善了人居环境，也提升了城市的特色和遗产周边土地的价值，相当于发展了生产力。三是保护与新农村农业园区相结合。如江苏海安青墩遗址的保护，在规划的控制下，逐步恢复遗址原有形态及生态环境，以农业园区的方式，突出遗址原有的史前稻作农耕蚕桑田园景观。其中涉及当地农民的基本利益，涉及国家政策对基本农田保护的要求。四是保护与发展旅游目的地相结合，古九州之一的徐州，是汉高祖刘邦故里，汉文化遗产中汉墓、汉兵马俑、汉画像石价值最高、影响最大，徐州通过对以汉楚王陵墓群为中心的汉文化遗产的科学保护和合理利用，一个污染严重的工业城市发展成为名闻遐迩的汉文化特色旅游城市。
观念的转变带来了对遗址保护的重视，带动了地区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稳定，也改善了当地群众的生活，使他们从古遗址保护中得到实惠，发自内心地去爱护。文化遗产得以实现自己的尊严，成为城乡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地方。
记者：如何处理好古遗址保护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关系，使古遗址保护进入一个健康、持续的状态？
龚良：根据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性，与当地民众生活十分密切的大遗址保护，必须要充分尊重当地农民或社区居民的保护积极性，要激发起他们的自豪感，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充分解释保护的重要性，以及采取相应技术手段、限制措施的必要性，要考虑他们的经济利益和发展要求，考虑根据社会效益的范畴在更大的范围内平衡经济需求，保障及激励他们保护的积极性。特别是在农村人口较密集地区、土地耕作区、城镇居民较集中居住区、环境保护区、旅游观光区、特色地域文明区以及传统历史街区，更应如此。
大遗址保护与民生的结合，必须在保护思路和保护技术上坚持严格的标准和崇高的要求，要有独具匠心的构思设计，要有保持原有良好形态的整体布局，要认真体现保护中坚持的大遗址本体及周围环境明显体现的地方特色。按照保护、解读、营造（创造）、展示的要求，完成时代交与我们的重任。
要做好保护工作，必须首先做好整体规划工作，从全局出发，以科学发展的理念编制规划。考古勘察工作是做好规划的科学保证，因此，必须认真做好古遗址的先期考古调查、勘探工作，适时进行保护性发掘，弄清遗址的性质、内涵、价值，遗迹的分布范围、保存状况等基础信息，为编制保护规划提供科学依据。中国东南地区的古遗址要成为可持续发展的文化景观，还要充分考虑与当地经济、社会、民生的发展相契合，要坚持现代与传统相融合、经济与文化相统筹、自然与社会相和谐的发展模式。使古遗址保护有利于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有利于文化环境的营造共享，有利于文化民生的尊重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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